12、第12春

冬天里的冰霜能封存许多东西,巨型动物进入休眠,柔弱的小草潜入地底,一切都变得慢了起来,可一旦它被生命力突破,就会冰裂震响,水流拼命往外涌,不可阻挡之势是积压已久的地动山摇。
而令冰层崩塌的仅仅只是一道温热的指腹,它正轻轻地刮着周茉脸上的灰土。
她越低下头, 他的视线就探得越近,最后她无法招架地往后退了退,那道粗糙的指腹悬在空气中。
他说:“在我们那儿,朋友间没那么多讲究。”
楼望东的意思是,她不必要这么紧张,他也不想让她觉得唐突,于是问她:“你们那儿介意吗?”
你......介意吗?
周茉心里慌乱起来,这种男生摸女生脸蛋的事,放在哪里都不太对劲吧!
她太乱了,嘴巴也乱,说出口的话不受控制:“那你们亲女生的脸......也是随便的吗?”
说完她眼瞳怔怔放大,双手拼命挥摆出风来,急着解释:“我的意思是,当时那种情况,我也不讲究......现在什么年代了,大清都亡了呵呵......”
她说完就觉得自己语无伦次,怎么会这样,她可是在法庭上跟大爷大妈们辩论过许多次的选手。
这时楼望东双手插回兜道:“鄂温克族在大清叫索伦部,满蒙八旗之一,朝廷确实没了,人还在。”
周茉脸上的神情被风冻了冻,见他踩下台阶往街道上走,忽然懵懵的,嘀咕道:“那……………那你们是......随便还是不随便啊?"
她轻轻呼了口气,肩膀浅浅垮下。
这次她以为楼望东还是像以前那样,长腿一下子就会走得离她很远,她不得不小跑追上他,可当她迈着腿跟上几步路时,看见他在街角停了下来,神色淡淡地等她。
她眼瞳轻轻颤了颤,忽然觉得他形象伟岸,又觉得自己花痴泛滥,一个高挺帅哥只是等了她一下,便觉得他是极好的。
而这时在路边微笑地招揽客人的司机大哥,让她只觉聒噪。
周茉快步朝他跑去时,石板路上有一块凸起,她没看见,一下子被绊得身子歪了歪,忽然有道大掌扶上她的胳膊,头顶落来一道叹声:“慢点,我不会跑。”
她没挣开男人的大学,偷偷压着心跳,问他:“我们一会去哪里?”
“旅馆。”
说罢,楼望东拍了拍手掌,像清掉从周茉脸上刮下来的土一样,又说了句:“不是说身上脏吗?”
周茉在听到“旅馆”两个字的时候心脏快压不住地突出胸口了,谁知他又多余地解释了一句。
她“哦”了声,手里拎着从店里买回来的新衣服,问问道:“我刚才问了老板,前面有便利店,我需要买些东西。”
楼望东跟她并肩走着,周茉手里提着的袋子隔在两人中间,他也没有替她拎,也没有绕到另一边跟她走近。
想到这,周茉心思压了压,纠结这些做什么呢?
忽然,斜刺里有辆电瓶车从拐角滑着开了过来,周茉惊“呀”了声,而楼望东正巧走在靠马路的那一边,她下意识拉住他的手,往自己这边拽了进来。
周茉说他:“你走那么出去,车一下就碰到你了!”
楼望东轻“嗤”了声,好像那车就算开再近也不会碰到他的不屑,反而说她:“你买的衣服这么多,人行道都能占一半了。”
周茉有些不高兴了:“女生不能买衣服吗?”
楼望东微俯身,视线压下时,她恰好抬起头,白日在他轮廓上镀层迷离的光:“你会在这里长住吗?”
周茉微愣,随后凝起眉尖,道:“不是你说的明天就要走吗?当然不留在这里。”
楼望东视线又看了眼她提的衣服袋子,胀鼓鼓的,她感觉越来越重了,总算换了个手提,他们之间的距离总算没隔着那该死的一堆衣服。
他的目光带着试探,沉静地看向她:“我是问,你会留在鄂温克吗?如果只是来一趟,就别什么都想要,这里的东西,不是都能带回香港。”
周茉在他这句话里深深地怔然,指尖兜住的袋子往下沉,是买的东西确实太多了,他在说她还要去小卖部买,抑或者是提醒她,收起那点小心思,他们之间的边界还没到她可以随意指责他的地步。
她又低下头了,楼望东去捞她手里的购物袋,就听见周荣说:“不用了,我自己拎。”
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连她自己都听出了酸涩在溢动。
楼望东没有松手,她的力气扯不过他的,所以她说:“就算回香港穿不上又怎么样,现在就不穿了吗?就冻着了吗?”
楼望东听到了答案,气息沉落,两人都在争一个购物袋,他说:“行,那你就好好穿,穿够再走。”
购物袋的绳子被他勾走,周茉也不想跟他抢了,头也不回地往路边的小卖部走进去。
楼望东跟在后面掀开那张摇摇曳曳的挡风门帘,眼神一下就看到她进了置物架里,遂把袋子放到桌边,慢条斯理地等人。
这时坐在旁边收银台的精瘦老头开口问:“小伙子要打电话呢?”
楼望东闲散地背靠桌边,下巴朝店里头的白衣姑娘挑了挑:“等她。”
老头坐着的地方右手边有个小窗,适用于他平时从窗户里兜 -->>